伯公树

[ 现代故事 ]

村里有一棵挺拔茂盛的老榆树,当地人都习惯叫作“伯公树”。伯公树严格来讲应该是两棵:一棵据说是父辈们孩提时代就有的老树;另一棵是大致跟我们这代人一同生长的小树,莫名其妙从老树旁边冒了出来,长着长着,这棵小树便融入那棵老树的躯干里去了。

据传,从前村里有个张屠夫,一直恼怒这棵老榆树的几条树根延伸到他家菜地,裸露于地面,碍眼碍鼻、碍手碍脚。于是有一次,张屠夫气冲冲操起屠刀,对准这几条树根狠狠砍了下去,结果瞬间冒出一些血色粘液,恰好射进他两只眼里,其中一只眼留下了永久疾患,看上去似张还闭,成了村里村外人尽皆知的“独眼龙张屠夫”。

村里长老们说,砍树根之所以会冒血,那是因为此树乃开村“伯公”之化身。张屠夫触犯“天条”,罪有应得。

从此,“伯公”就“住进”这棵树,全村男女老少,见树如见伯公,无比敬重。

21世纪初,村里一位外出闯荡发达了的乡贤想要回来修桥建路积德求福,他带头捐款十万元,村干部也发动村民有钱出钱、没钱出力,并向其他外出工作的乡里乡贤发出捐款倡议,要修建一条内通村子东西两头,外接县道的水泥路村道。

没多久,修路缺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,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不是那么容易办了。因为,修建这条村道,要么砍掉或挪走伯公树,要么征用树旁两家人的部分菜地。

毫无疑问,伯公树是砍不得的,非但村民通不过,而且捐款的乡贤也反对。咋整?真要修路,只能挪树?这也是行不通的!伯公树不仅仅是一棵树,更加是全村人共同的“伯公”。“伯公”的位置是能够说挪就挪的么?

历史后人未必相信,现实故事村民岂能忘记。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季,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冲垮了母亲河的一处河堤。堤围附近,伯公树旁几户人家首当其冲。洪水来势汹汹,水位不断上涨,迅猛地冲击浸没一楼、二楼,很可能造成房屋倒塌。眼看三楼也难保,救援人员还没赶到,这几户人家老少十多个人,命悬一线,情势危急。其中一家的一个少年,望着眼前这棵接近五层楼高的伯公树急中生智,高声呼喊左邻右舍,赶紧使用家家户户放置在顶楼的竹木长梯,再准备几根麻绳或铁丝之类,将长梯伸向伯公树腰枝杈处,俨然架起了几座“天桥”。大家爬过去,躲到伯公树的高处临时避险,安然等来了救援。伯公树,成为他们的救命树。

树旁菜地的两家人,其中一家就是“独眼龙张屠夫”的后代,他们对于“伯公树”似乎一直心存芥蒂,积极笼络另一家人,大肆鼓吹砍树修路,裁弯取直,出入便捷的利好,同时放出话:别说无偿让出小块菜地修村道,就算再高的经济补偿都不给征!

时隔月余,农村土地确权政策文件颁布实施。这两家人心里又在盘算着可以赶上一个更好的时机,满以为可以通过“确权”赢取更大“筹码”。岂料事与愿违,按照政策法规,他们的菜地属于自留地性质,所有权属于村集体,他们两家长期以来自种的菜地,不过是拥有使用权而已。修村道要用到的集体用地,由全体村民大会决定。结果可想而知,两家人非但不能要到臆想的“征地补偿”,反而差点连整块菜地都被村里收回,重新承包才能租种。

紧接着,省里安排的对口帮扶工作队也进驻了,第一件大事就是要为村里修建一条内通本村东西片区,外联邻近两村,直达墟镇,对接县道的两车道水泥路。村民原先募捐的那些款项,经过集体大会表决,一致同意一部分用于助教奖学,一部分用于扶危济困和敬老活动。

半年后,一条全新的村道贯穿东西两头。村民出行、生产和生活更加便利,日子越过越红火。

村民把这一条新村道叫做“幸福路”,“伯公树”上也加挂了一个“古树”的“护身符”。包括那两家人在内的全体村民,更加觉得这“伯公树”啊,真是村里的一棵“幸福树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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