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葵

9个月之前 7 [ 散文 ]

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蜀葵,不过那时她没有“蜀葵”这样富有诗意的名字,大家都叫“棋盘花”,这个比狗尾草还要俗气一些的名字。

蜀葵不漂亮,也没有香气,呼拉拉地就开成一片,而且其中以单瓣的紫红色花朵居多,所以在我的关于花的排行榜里,起先并没有她。我喜欢山茶、樱花、映山红、龙胆草、槐花、荔丹子……在那儿时的山里,随便拿一种花花草草出来,都要比她美丽许多,而且像映山红、槐花、荔丹子这些,还可以让我美美地吃上一气。

可是墙角、院子旁、菜园子边,到处都有她直立的身影。连原来我栽着状元青、状元红的地方也有了她的出现。于是在某个七月的月色下,我偷偷拿了一把镰刀去一阵乱砍,然后将尸体全拖到牛圈里扔给了牛。第二天还在睡梦中,就让爷爷给拽着小辫拖了起来,拧到妈妈面前要家法伺候。好像是说蜀葵要药倒爷爷那条最宝贝的大水牛,又好像说那蜀葵原本是爷爷留着打草鞋时剥皮用的,已记不太清了。不过后者可能性大点,因为挨了妈妈一顿好骂后,责令我去给爷爷转编草绳子用的小竹轱辘。

在菊先姑姑家看到一种重瓣儿的花,黄的、粉的、白的一大片,而且有些已经有了籽。我央告着姑姑给我摘些种子带回去。她说你们家那一大片都是这棋盘花,你还摘回去干吗?我自然不相信,但看她们的叶子,又有那么几分相像。孩提时的自己总爱用些耍赖的小伎俩,菊先姑姑自然不能拗过我,只好给撸了一大包让带上。可新鲜劲一过,回家也就忘了自己还要立志做花匠的事儿。

第二年的蜀葵是什么时候长起来,无从知道,因为从三月起摔断四肢的我就一直被绑在床上。直到六月末的时候,才被放到躺椅上抬到院子里去见见光。因为不能动,所以哭得眼睛红红的妈妈,给我支个小镜子转着照,好让我见见四周的风景。就是那天,我在妈妈手中的镜子里,看到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来的蜀葵花。

还是单瓣的,不过好像多了其他颜色,花干儿直直指向天空,花朵儿紧紧地贴在花干上,还是密密匝匝一大片,奔放、自由。

妈妈每天对不愿意出去的我说,棋盘花又开了好多朵儿,你不去看,多可惜!于是便起身让妈妈带出去。那年蜀葵的花期特别长,到九月了还一朵接一朵地开,到我能慢慢站起来的时候,还能偶尔看见几朵迟开的花。蜀葵还是那种不起眼的植物,但对于我来说,不再可有可无。

虽然她只是安静地生长,什么也没有做,但那年的蜀葵,给了一个孩子站起来的欲望和冲动。她只有最柔弱的羽衣,却为我安上了最坚硬的翅膀。

劳碌的爸妈只重视生计、英明的老师只重视成绩,所以不优秀的我,一直是个不受人注意的孩子。我静默地一直沿着时光慢慢往下走,像极了墙角、院子旁、菜园子边的那些蜀葵。优秀、出色,这些词语之于我;艳丽、妩媚,这些词语之于我的蜀葵,都是那么遥远,远过天边那抹云霞。

但蜀葵和我又是不同的,她愿意在哪儿落脚就长在哪儿,愿意开成什么颜色就开成什么颜色。而且每到夏季就旁若无人地一溜烟疯长,花朵儿节节向上,噼噼啪啪地就把一大片花开了出去,让人不注意都不行。

而我,没有她肆无忌惮地绽放的勇气。

我不够坚韧朴实、我不够超然洒脱、我不够热烈奔放……

除了安静,似乎我什么也没有从蜀葵那里学到。

所以我还是找个角落像小时侯一样看着紫红色的蜀葵,发呆或幻想。

幻想努力地生长,像蜀葵一样开出好大一片花来。

幻想有一天,能同蜀葵一样开出自己坚持的梦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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